寺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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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茨酒】【百茨日酒(14/30)】走马观花

摸了个游牧民族吞的鱼,想着干脆把设定补全吧,就有了这篇。

魔幻武侠主义pa:伪质子茨x游牧民族吞

OOC属于我,原作属于yys手游         

走向慢热,虽然参加了日酒活动但是没有车。

看情况有没有后续xxxx爱茨酒爱大家!
@丁丁 我丁接好!爱你w

从此道再走上八十余里便是大江山,大江山非山地,乃是一片草原。

当年漠北还是八十一旗星罗棋布的散落在北境各处时,大小部族便是在漠北蛮荒的土地与飘渺的烟霭中连年征战,数不清的小部族被鲸吞蚕食。尸殍万里,资源匮乏,供奉高天原神祗的祭品都是由处女精血与哺乳过马群之王的马奶混合而成。

马背上的战士触怒了高天原神明,神明们派遣名为伊吹山神的神祗下界平息战争,伊吹山神带领部族统一八十一旗,将蛮荒之地化为丰美草原,战旗飘摇,牧歌笙笙。伊吹死后,泪水化为溪流,身躯填满沟壑,他的传说被牧谣传诵,草原的神将终于功德圆满。后人为了祭奠他的功绩,将漠北各大草原以山为名。

这片距离中原关口最近的草原唤作“大江山”。

大江山离关口有一段不长不短的险恶之径,夹道两岸是丘壑,丘壑后便是天堑峭壁,悬崖高耸,撑开了粘连在一起的大地与天穹,过了这段险径便踏足于漠北的土地,来到离“高天原”最近的地方。

近年来,中原南北朝割据,烽烟四起,生灵涂炭,难民无数,漠北之地成了云端之上的理想乡。北境大汗一向奉行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信条,严格把关出入大江山的行客,马背上出生的战士们筑起一道道防线,同时养精蓄锐静待南北朝两败俱伤,一举出兵拿下中原社稷江山。

此时正是月上中梢,一簇烟云映月辉。酒吞才从马场回来,他骑着一眼就中意的枣红烈驹,在北夜的朔风中飒爽地劈开一道烈焰般得豁口。寒风飒飒,旌旗猎猎,营地篝火点点,给冷峭的驻扎地平添一抹温情。

酒吞巡视了一圈营地后,转动马头朝着主帐跑去,星熊早就拿着他的大氅在帐外恭候,酒吞利落的从马背上翻身下地,顺手抽走马鞍上的酒囊,他有些不满这个酒囊外形竟然不是葫芦形状的,他一边朝着帐外的星熊走去一边拧开了酒囊,浓烈的酒味灌满了整个喉腔。

酒吞在战场上一向有轻装上阵的怪癖,且穿的越少打的越凶,这个怪癖一直延伸到生活习性,譬如在月夜城墙上单衣学笛,譬如在寒夜营地中轻铠驯马,他甚至连护具都没佩戴齐全,只勉勉强强系了手腕处的护具,一身鲜艳的部族盛装,腰间垂满了五颜六色的流苏镶钻着数片琉璃甲,在月辉下流光溢彩,熠熠生辉。那是他每一场酣战获胜的功绩,北境可汗亲赐的殊荣,独一无二的荣宠来嘉赏这漠北百年一遇的天才将领。

酒吞径直走向星熊,他兜了兜酒囊直接将其抛向了星熊,后者稳稳接住,接着星熊轻轻地叹了口气。酒吞刚驯完一匹烈驹正热血上涌,听他一叹立马撤了邀星熊一起品酒的念头,星熊老妈子性格一看他这副散漫性情,就忍不住念叨。酒吞赶忙在他还没开口前就回道:

“下次驯马会带齐护具,便服会换成盔甲战服,酒肯定要喝不喝会死,衣服看情况多穿点,我进去喝点马奶醒酒,不要给我大氅,中原人的东西我不稀罕。”

说着还是接过星熊手里拿着半天的大氅进了帐子,不久帐里便传出他带着点鼻音的声音:

“下次把马背上的酒囊换成葫芦型的。”

帐子里到处都是被烘的暖热的毡子,酒吞把大氅随便铺在毡子上,他从一旁的暖炉架上取下温好的马奶,端起两份瓷碗搁在案桌上,漠北营帐里的摆设一部分都崇尚中原那套,茶几暖炉灯盏把这小小的几寸帐子圈成家的温馨,可这哪里是家?这分明是踏入修罗战场之前的逆旅。

酒吞坐在案桌后,一头明火般的红发在昏黄灯盏下泛着潋滟的漫波,铺了他满背。星熊安排好宵禁守夜等诸多事宜就进了主帐,一眼就看到他的好安达(注1)正披头散发单衣轻裘的把玩着手里的竹笛。

他刚想开口,作为漠北最年轻的图门乃诺颜(注2)这次奉命紧急出行随时可能有夜袭危险身为营地统领不严整以待,枕戈待旦怎能凝聚军心?

然后他又看了看酒吞那张脸,准备了一肚子的肺腑之言就被生生咽住。他心想莫非我漠北朱雀旗的士兵们都是靠赏主帅的颜来凝聚军心的?

星熊这样不靠谱的想法只是一瞬间,脑子里已经被探子送来的最新情报占据。他直直走向桌前,将前方探子的情报扔给酒吞,一般只有他二人的情况下,两人自动摒除主副身份规矩。酒吞一边看着情报一边听星熊汇报:

“携带北朝质子的车马已经行至关口天堑,离大江山境地不过八十余里,估摸明日戌时能到。”

“除了质子还有三车女眷,四车贡品,北朝皇帝倒是大方,送儿子,分女人,给财物。”酒吞用手撑着左颊,露出轻蔑的眼神懒散的看着探子发来的书信。

中原南北朝打了十几年仗,双方气数消耗的所剩无几,北朝皇帝大抵是有了撤兵和解,安养生息的想法,这几年不断调派人员游说,同时在北朝四境寻求庇佑,勾结盟友,年前刚给漠北进贡了八车女眷和十八车财物,这会急着连自家小皇子都要送过来当质子,可汗约摸是被中原女人迷了心神竟然签订了接纳北朝质子的协议,条件不过是质子在漠北一日,关外的骑兵不得出兵入主中原一日。

北朝这明显拖延时间,调养生息的穷途末路之法在可汗力排众议签署协议时竟然生效了,为此酒吞和可汗争执了一番不趁着猎物奄奄一息时彻底咬死它的咽喉,反倒放其归山,待到兵强马壮时再与之抗衡,再欲将其收入囊中就不是如此轻而易举之事了,行军打仗讲究天时地利人和,虽然酒吞对中原事物向来一屑不顾,不过幼时的兵法师父教导的用兵之道采用的中原那一套理论他还是欣然接受的。

可汗的做法让他出离愤怒,草原朝会时因欺君冒犯触怒可汗被暂扣军衔。酒吞所统的朱雀旗也只供一半听其派遣。

此事一出,漠北一片哗然,星熊正急得愁眉苦脸,整日为自家图门乃诺颜殚精竭虑寻找立功补救之机恨不能一夜白头,酒吞倒是有闲功夫削起了中原竹笛玩儿,正是少年意气时却有了解甲归田心,星熊差点以为他对中原改观了。

结果可汗想必还是割舍不下这尊威名赫赫的“朱雀鬼(注3)”,命其带领一众“鬼兵”接应护送携带质子的车马。这等于给了酒吞补救立功的机会,星熊一路严阵以待怕稍有差池就再无翻身之机。酒吞则看不出什么表情神色,他一向如此,不想让别人窥视内心时,向来是没有人能揣测到他的真实想法。

此时帐中二人神色各异,星熊索性席地而坐,端起瓷碗就着温好的马奶啜饮几口。酒吞将探子的情报折叠起来凑近点燃的烛灯,火星很快缠绕上纸张,青黑的灰烬从边缘蚕蚀,火光将他脸上的光影一分为二。

“左右不过再等上一日,便可接应到北朝质子,如若一切顺利,指不定能将功补过。”星熊饮着马奶含糊的说着。

“我听闻这个质子是北朝皇帝的幺子,据说从小体质异于常人,娘胎里带来的毛病,今次送来漠北估摸着也是被当成了弃子。”星熊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听说年前才刚满十二岁,中原少年应该还没到我们腰高。”他言语带着少有的喜意,神情都缓和了不少。

星熊是个喜欢养孩子的,虽然身为酒吞副手,在中原人口中也是杀名满天下,但是对小孩却意外有耐心,想来他也不过年长酒吞四岁,面上两人虽以主副相称,私下却是星熊以兄长名义管教颇多。酒吞见他一脸期待喜色,也不好出言嘲讽,只好兀自转起了手中的竹笛:

“但愿能如此一帆风顺,天狗们的情报还没递过来,一切就都还未成定局——”他话还未说完,就被星熊打断:

“天狗们?你竟然蹚了这趟浑水?朝堂不语江湖事,更何况你并非中原人也对其一不屑一顾。”他瞪圆了一双虎目,表情满是惊讶。
酒吞将另一只瓷碗也倒上马奶,锋锐的薄唇贴在冰凉的碗边:

“可汗于我有所忌惮,他不信我,”

我也不信他。
后一句酒吞在心中默念出声。

“朱雀旗并不完整,探子的情报难免可疑。我和天狗们有互相利益关系,留个人情好做人罢了。”他这一句带着森然锐气,嗑着瓷碗的牙似咬了满嘴的冰。

星熊默然,他和酒吞共事多年几乎立刻明白了这位从小到大的好安达话中深意。

他正准备开口追问,就听到深夜远处传来一声鹰啼。漠北是有鹰的,故而这声啼叫并未异常。可酒吞却泛起少有的深笑,他说:

“客人来了,要备上笙乐招待。”

话音刚落,便将手中一直闲闲把玩着的竹笛递至唇边,轻启笛音。

那只是一声尖锐清啸划破夜空。

星熊早已做好魔音灌耳的准备,酒吞却未再进行下去。仿佛那一声笛音只是一句招呼。

接着他感受到营帐棚顶处传来细微的气流涌动,随着时间的瞬移气流涌动传来的声响越来越大,营帐中挂满的毛毡随风摇摆,案桌上点燃的灯盏火星也在这飘摇的逐流中明灭闪烁。

狂风起于青萍之末。

此情此情蓦地让这句话从星熊脑中一窜而过。

酒吞等棚顶处再次传来一声鹰啼时抓起架上的肩甲掀开帘帐,帐外的士兵们早已将主帐围得整整齐齐,水泄不通。一见他出来立马将仰视棚顶改成了平视主将。为首的虎熊对着酒吞踟蹰着如何措辞,正你我个没完。

酒吞对他点了点头示意不用慌张,一切都在自己掌握中,接着他面对头顶主帐上空盘旋着的白鹰吹了句口哨,那口哨声极其古怪,与其说是声音不如说是咒术。那只深夜的远方来客就像是找到休憩地一样缓缓降落收拢起双翼立在酒吞戴好的右肩甲上。

酒吞抚了抚白鹰羽翼,顺手抽走绑在鹰爪跟上的纸条。那猛禽极其聪慧,在他抽走纸条的片刻就飞升盘旋起来,在上空打着转。酒吞刷拉一把摊开天狗们的情报,眨眼间就露出了然于胸的神情,然后他冲着才从帐内走出的星熊道:

“将功补救的机会来了。”

  二

那是一片死地。

是南疆永不消散的潮气与不受摩诃迦罗大黑天神(注4)庇佑的败土下滋养出来的一片死地。

这里没有生的气息,浓重的湿气被密林包裹,雨林里一年四季都是充沛的雨水,往生的日光能穿透藤萝枝蔓蒸发十万大山里积蓄在每一寸土壤之下的地水,水汽蒸腾飞升周而复始般带来的潮热,像人的血脉涨裂开来喷薄而出的血热,是鲜活的涌动着地奔腾着地周而复始。

死地只有积年累月静止一般的湿气,摩诃迦罗拒绝此处接受日光的祝福。它像被打上诅咒的烙印一样,苗人将此处列为禁区与蛊王的猎场。世世代代残杀堆叠出来的虫群与毒物沦为死地的养料。

这片败土还会吃人。

有老弱妇孺甚至壮年男子误闯禁地便再未出现过,不久后便肢体四散,腐骨烂肉被土壤半遮半掩,老鸦盘旋在上空却迟迟不落,无人认领的腐尸怨气横生,加重了死地的鬼气。

积年累月,吃人的死地有了代代相传的诡谲志异,它甚至有了讳莫如深的名字——罗城门。

他好像又听到下雨的声音了。

那是雨林里最常有的声音,窸窸窣窣得像蛊虫们逃窜时触脚摩擦败土划出的声响。细密的雨织绵延不断,一缕一缕地缠绕成丝网,兜住了这片黏腻的原始密林。

他不喜欢雨,它们总是像恶毒的咒术一样刻印在十万大山的骨血里,自天地初始宇宙洪荒之初就如烙印一般如影随形,雨声能掩盖任何魑魅魍魉细碎的动静,凿凿得落地,滋润南疆的热土,被苗人们奉为神祗的福泽。他却觉得那是大黑天神的责罚,那些雨点带着神火的温度,燃烧在罗城门之地时被死地的湿气浇灭,水花尚未飞溅而起,就已提前熄灭,他将这种姿态称为雨熄。

雨熄过后便是通天彻底的湿冷,罗城门里的生物最害怕的湿冷,如泡入冥界之河一般,三魂七魄都被冻住,七情六欲皆被冷却。

在这片死地里,他却是唯一活着的存在。他很清楚他不属于任何一类可以称为是“人”的生物。

他只不过是这片死地经年累月痛苦的挣扎下,集合出来的往生意志。

只是一只游荡于六道五行之外的“孤魂野鬼”。

罗城门将他认做主人,他是罗城门的意志滋养出来的“生”的希望。

向死而生,真是伟大的意志。

他尚未成形,没有魂魄徒有一副意识,在囹圄之地徘徊,他的骨骼描摹着死地堆积如山的森森白骨锻造而出,罗城门挥之不散的灰败腐气凝成他惨白泛青的皮肤,皮肤之下那些繁复精致到堪称艺术的组织脉络与血肉器官皆是来自于罗城门死地数载求生之意。

躯壳既成,唯独欠缺一双眼睛。

他说我看不见,我要到外面去。

罗城门之主走出死地时,身后的密林发出沙沙的颤动,像是恭送又像是在狂喜——多少年了,死地终于走出了活物。

他在十万大山里一座死火山下被地心的黑焰熏出了漆黑的眼底,然而他还是目不能视,同时认为即使自己有了眼瞳仍缺少了什么。

直到又一阵雨季,黑云翻滚间雨水滚烫下落,云端之上的日光宛如破匣而出的剑刃,剑芒闪烁进他漆黑的眼底留下一双璨金的竖瞳。

罗城门之主初识人世便迎着雨后初霁的炎阳,死死地盯着那一轮烈日,直到云层中闪现出一对赤红麟角,云雾中隐约传来雷鸣,缀满晴空的流云背后似有神物游动,只是呼吸之间,神物已逝。他只震撼于云层中那对赤红麟角彰显出的卓然不凡,于是己身也效仿那神物,生生长出了赤角。

此番既定,罗城门生出了一只赤角白发,金瞳紫爪的人形野鬼。

这鬼无名无姓,无贪嗔痴恨怨,不过四处游荡于天地人间,寻找一朵魂火,助他往生成人。


他只记得在陷入昏迷前,面前的少女头部被山魈凿出了一把大丽花,他等着女孩咽气的那一刻,扒了她的衣物将样貌化形成与少女别无二致的面容,挎着她手中食盒往密林之外走去。

腿脚尚未利索的迈出便陷入无尽的昏迷。

他还记得少女玉体横成,头部开花的艳尸模样。

就如眼前的这具尸体一样。

他在深沉的昏睡中挣扎着醒来,睁眼的瞬间便与一颗破败的头颅面对面,尚且来不及反应,周围嘈杂的刀戈相向与马匹嘶鸣声便转移了他所有的注意力。

他半撑起酸软的躯体朝外探去,不过一瞬便马上撤了回来,转而观察身旁的环境。

他所处的地方在一辆奢华巨大的马车车辕之下,硕大的木轮投射出一片黢黑的阴影,卧倒的地形恰好是处凹地,他体形瘦弱稍微一矮身大半个躯干便能蜷在凹地——是处天然安全所。然而身旁躺着个刚死没多久的男孩身体霸占了大半个凹地,他有些急躁。

刚才朝外探去的一眼,如果没有认错的话,应该是两拨人马在互相厮杀,一拨人的服饰和身旁的死尸近似,另一拨似乎是从未见到过的着装。

不过思虑了片刻,他便凑近身侧的尸体上摸索,这具尸体是个和他幻化的少女差不多年纪的稚子,除了脸被数发利箭射穿到连容貌都看不清外,其余地方皆是完好无损,看尸体的衣着讲究应当是天潢贵胄一类。然后他在尸体的脖颈处摸到一块玉牌,上面刻着两个中原字

——茨木。

他身为一缕无魂“野鬼”,也曾在人类村落城镇游荡过,在辨人识字适应环境这方面天赋异禀,不但懂得苗文甚至粗浅识得不少中原字,就连中原南北朝两方割据这等社稷大事也是知道的通透。

这会一合计,立马推出了死去的尸体身份应当是北朝皇子。外头厮杀的两拨,一拨应当是北朝人马,一拨估摸是北朝的敌军,看服饰不似南朝,那便是漠北——一个只活在中原人口中传颂的关外北境。

在想透的一瞬间他便扒了尸体的衣物褪了身上的女装,将北朝皇子的衣物套在自己身上,脖颈处配好挂有名字的玉牌,他的样貌也由幻化的少女模样变成了未鬼化的自己后,复又将那件女装套在死去的皇子尸体上,来了出偷龙转凤。

能不能瞒天过海但凭天意,左右两方不论谁输谁赢都不希望看到皇子死去的尸体。漠北立有盟契,北朝是本家人,赌一把这片战场除了自己外所有的北朝眷属一个不留,便是死无对证了。

他在一片漆黑的车底焦灼地等待着战果,来来去去的人影脚跟在他面前攒动,冲天的杀伐腥气冲的他太阳穴突突直跳,金石相击的摩擦声异常刺耳冲击着他一颗提心吊胆的心。他感受着体内的血液被灼灼的战火燃烧至快要沸腾,心跳快的几欲停止,脑中疲惫昏沉,意识却像陷入深沼时死命抓住不放的枯草,然而凉风却吹着雪絮为他披了一层又一层打着冷颤的鸡皮疙瘩。

难受的宛如阿鼻地狱。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他抓紧玉牌的手指被玉屑割出一道道细痕,在痛感的牵扯下他听到一声异族语言嚎啸着划破夜空。接着无数异族语言此起彼伏般盘旋在关外天堑口。

漠北朱雀旗的先头分队,摘取了这场夜袭的胜利果实。
战士们嚎啸数声后,终于开始清理战场,他感受到地上因为漠北士兵们拖拽尸体与杂物而发出的细微振颤。同时有人迈着步子离这边越来越近。随着那人走近的脚步声,他的心跳也跟着步子的节奏跳动。每一声都是一场折磨。

那人在距离他一个车厢的距离时停住脚步,人在车头,他在车尾。

时间仿佛凝滞一般,他只觉得世界一片寂静只有自己几欲跳出身躯的心脏在作响。

只听到一连串车辕崩裂木柱断裂的巨响,构筑这片安全小天地的马车被四分五裂。

他被彻底暴露在夜空之下。

说不害怕那是假的,罗城门之主即便出生再如何诡异又或者经后会有何等的丰功伟绩威慑天下,这些都是过去与不可估摸的未来,此刻,他只不过是一只化为人形巧作伪装只为活命的十二岁稚子。

他甚至还在纠结到底该不该睁眼看看漠北的士兵们是否真如中原民间传说那般各个虎背熊腰满口獠牙宛如修罗恶鬼,就听到一个低沉成熟的男人声线在头顶响起,那男声似乎在和他身边的士兵说着本族语言,士兵应声退下,然后他感受到一只大手触摸着自己的头顶,轻轻拍了拍,接着刚才还说着异族语言的低沉男音开口说:

“漠北朱雀旗接应来迟,还望皇子多有担待。”
这分明是一口流利的中原话。话语中透露着平和的亲近意味。

他听到尚且熟悉的语言不禁放松了紧绷的身体,然后整个人便被腾空抱起,想来他也有十二的岁数,但是整个人被提溜着像抱三岁孩童般抱在怀里,还是第一次。

将他抱在怀里的这具躯体穿着厚实的盔甲,毛绒绒的动物皮毛覆盖其上,男人还将盔甲上的皮毛尽量往他身上裹去,北夜极寒,他怕这个娇生贵养的皇子染上风寒。

男人一边裹住这位北朝“质子”,一边用温厚的声线带着抚慰的语气念叨:

“漠北八十一旗已于北境丹波恭迎皇子共度新年,朱雀旗奉命护送皇子至北境,护您一路安然无恙。”男人顿了顿又补充到:

“可汗向皇子寒暄时,皇子莫要忘了提起朱雀旗一路——”

他话音未落,便反应极快的侧身闪过迎头射来的箭羽,男人矮身躬腰找到一处木板躲避隐藏的弓箭手的追击,可惜木板后早已蛰伏的杀手一窜而出劈头就要给男人一刀了结,后者连忙后撤几步,准备抄出武器再投入战场,他倒是一点都不担心怀里的小皇子会有什么损失。

“小皇子”双臂紧紧圈住男人的脖甲,他将自己的脑袋支在男人肩上,脸正对着男人的后背方向。

虽然男人正在前面酣战,但是他总觉得有什么危险会出现在男人的后背。

然而他的预感的确正确,不过方向感知错误,危险袭来的方向不是后背而是肩侧。

危险本源不是人而是一支箭!
有谁会在如此近距离的打斗中射箭!

他眼睁睁的看着那支箭破风而出,在下一瞬射中男人脖颈前会先射穿自己的太阳穴。

然而意料之内的脑裂而亡并没有发生。

那只极如闪电的箭羽被当头截断,那是一道划破虚空的红绳,致命的宛如一条静待多时蓄势而发的毒蛇。绳头一口咬断箭矢,瞬息之间掌绳人便旋转了方向,猛然祭出剩余绳尾。

不!那根本不是绳子而是一节节长鞭,赤红的长鞭刷拉发出战栗的声响,他能感受到执鞭人利落的甩鞭技巧,只听嗤啦一声。

是头骨断裂的声音。

接着在夜色深处传来一声嗤笑,那声音由远及近,含着恶劣的讥讽,话锋里有着关外烈酒浸泡刀剑的豪气:

“星熊,看好你的身侧。有了孩子就忘了爹的敦敦教导。”

酒吞用着漠北语带着懒散的音调调侃道,不过他的懒散音调在熟人面前向来夹着几分熟稔的尖锐,故而这声调侃在语言不通的异乡人面前便充分展现了其尖锐刻薄的讥讽音色。

“小皇子”正皱着眉使劲想听明白暗夜中的红鞭主人到底在说什么,便循声而望。

这一望便蹉跎了多少年岁。

那是一头浓艳如火的红发,在月辉下泛着暖色的漫波……

像他一直苦苦追寻趋之若鹜的魂火。

这么近,这么近!竟然就在此处……

他像在沙漠腹地饥渴数载的旅人看见绿洲一样,兴奋的难以自持又害怕那不过是一片海市蜃楼。

一汪水中月,一朵镜中花。

他望着那头红发主人几乎生了痴魂,一眨不眨地看着酒吞的一举一动,双唇微张着似要发出低语,却只有轻浅的呼吸。

酒吞回视着他的目光,突然紫眸一紧,他一把凑近男孩的面庞,望着那稚子漆黑的双眸,像是要从那双黑瞳里照出自己的紫眸,而后他用稍显生疏的中原话问道:

“北朝质子,你叫什么?”

被问的人脑中正一片浆糊,他急着想要证明什么,接近什么,却越急越乱,他冥冥中感受到酒吞对他身份的不信任,虽然只是感觉毫无印证,好像他刚才抛出的质问正是一出质疑,如果和他所得不符,自己就要被抛弃。
啊!那是他一直苦苦追寻的魂火,如今离自己那样近,他怎么能允许这团火被阻隔而断?

脑中思绪如急流般奔腾,他感觉自己正站在岸边,一脚踏入迅猛的洪流一脚按在松软的泥土,双手死拽住岸边的稻草不放,仿佛只要一松懈就会划入无边地狱。

“嗯?”眼前的红发男人,不,与其说男人不如说少年,他刚才短短的几句话虽然暗含着男人的低沉却保留着十八,九岁少年的意气。

酒吞微微沉吟目光紧锁住星熊怀里的孩子,那孩子一头蓬松杂乱的黑发,额前的刘海因为低头颔首的姿态而遮盖住大半张脸孔。

就在他快要不耐烦的时候,那个黑发中原男孩从喉中挤出一声嘶哑的低呜:

“茨……茨木……”

那声音含糊低哑,好像使了十足的气力才脱口而出,一瞬间让酒吞有种这个孩子莫非是个哑巴的错觉?

自称茨木的中原男孩在吐出这两个字时候,便仰面一倒,沉沉睡去。

接住他的是一片温暖的蹭着动物皮毛的宽厚胸膛。

——————tbc——————

注1:安达:好兄弟(非指亲兄弟)
注2:图门乃诺颜:万户侯
注3:我擅自用了老梦原著里朱雀门之鬼暗指朱吞童子的设定
注4:摩诃迦罗大黑天神:百度的西南少数民族古时信奉的神明(可信度受到质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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